雪饮

永远热爱

玉穗 · 重阳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北有双星,相依相抱,一星陨落,一星黯然

 

 

青雨依稀记得那日原是个大晴天,后来不知怎的阴云密布,暴雨如注。娘娘被陛下抱回来时已经浑身湿透,不省人事。

 

陛下将她置于塌上,仔细地给她清理了身子,而后就一直守在旁边。

 

青雨以为他是要等娘娘醒过来,却不知他刚好在娘娘意识恢复时离开。

 

娘娘醒了。目光沉郁,神色冰冷。与上回受伤后苏醒的模样像又不像。

 

她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,只得到了两个字“出去”。若她不经意地提起陛下,那就是一个更无情的“滚”。

 

她也曾试图劝说过,结果话未说完就见一直闭眼卷在榻上的人怫然暴起,砸了她送上了来的水晶红豆糕,还有那个插着栀子花的瓷瓶。

 

“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这些东西!”

 

“收拾干净滚出去!”

 

“怕了吗?怕就对了,我就是这个样子,你给我记好了。”

 

她蹲在地上捡拾,碎瓷片割伤了她的手,红豆糕的碎屑也沾满了她的掌心,塞在她的指甲里。她动作很快,但却没有惊慌的感觉。

 

不知道为什么,她就是不怕,好像那怒火不是冲她发的。

 

接下来一个月,她每日能做的就是按时端上三餐,按时熄灭灯盏,至于殿里的人吃不吃、睡不睡,她是真的无可奈何。

 

连陛下也没辙。

 

洒扫七政殿的姐妹说,陛下常常望着重阳宫的方向出神,偶尔一愣就是小半天,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。

 

青雨觉得大抵是他也拿娘娘没办法吧,所以每次来都只是在门口停留片刻,并不进去。

 

不过后来陛下也不常来了。青雨打听了一下,才知魔尊已陈兵忘川,一场大战蓄势待发。

 

 

 

 

这天,青雨陪着穗禾闲坐。

 

说来也奇奇怪怪,今早她一出现便被穗禾叫住,一直耗到现在,午时。

 

穗禾并没有提什么要求,也没问她什么事,似乎就只是让她待在殿里。每当她提出要去做事,或者拿点茶水点心过来,穗禾才会出声,无一例外是阻止。

 

青雨百无聊赖,又不敢问太多,只能低眉顺眼地站在旁边,感受这殿中越来越压抑的气氛。

 

她并不去看穗禾,但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,是以元鹄长老进来的时候,青雨明显地察觉到了她的颤抖。

 

似乎是在害怕。

 

“臣来接娘娘回家。”

 

青雨不敢置信地看向元鹄,她记得今日陛下率三十万天兵亲征魔界。她又看向穗禾,因为想起了这一日从早到晚的反常。

 

娘娘从没问过她这些事,怎么会知道陛下去了忘川,又怎么会猜到……

 

 

 

 

骄傲的孔雀公主站在观星台,看了一整晚的积云。夜风刺骨,她喃喃一句“我有些冷”,良久,等不来一件外衣。

 

初升的太阳染红天际的时候,她忽然蹲下,捂着脸,压抑的哭声从指缝中漏出。

 

棋盘如天幕,棋子如星辰。

 

曾经有个人陪她白日看花,夜半下棋,对她说落棋无悔。但只要她高兴,无论怎么重下他都全盘照收。

 

那个人还说,穗禾你可以后悔的,我这里有无数条回头路,都留给你。

 

如今青山已碎,燕子空回,寻不到当年,追不回过去。

 

她只做了一个梦,梦里他还活着,没有与旭凤同归于尽。

 

她问他掌心的伤疤那么难看,为什么还要留着。

 

他看着她,神色复杂,不作声。

 

她问他有没有怪她忘了儿时相识的事。

 

他迟疑了一下,点点头。

 

她又问他大战前夜为什么要来看她。

 

他低下头,只道:我说了这梦就该醒了。

 

她摇头,固执地要一个答案。

 

他的眼睛里有了悲伤。

 

因为以后就看不到了。

 

你知道的,我不可能打赢他。

 

她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醒来,胸口像藏了酷暑的浊气,压得她喘息艰难。

 

脸上的泪已经干了,徒留殷红斑驳的痕迹,让她每眨一下眼都能感觉到粗糙和干涩。

 

他到死都不知道她很久以前就喜欢他了吧。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,在那样无依无靠的日子里,有人对她好,她也会心动。

 

有那么一瞬间,他真的让她感觉到轻松自在。可惜她忘不了——

 

你说一个清清白白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一个满手血腥的人?

你说她费尽了心血都得不到的爱为什么会白白地落下来?

 

她的心里住着一个小女孩,喜欢上一个人,就想把最美好的东西摆在他眼前。可是她找了半天发现什么都没有,只有无处不在的冤魂和鲜血。

 

她做不成无忧无虑的小女孩,犯的错也不能用一通眼泪得过且过。后来的日子里,她只觉得他看着她的温柔眼神让人觉得羞耻,她想要钻进地缝中。

 

她不要认错,她什么都没错。

 

只要她还像以前一样,就不会受任何折磨;只要她把心扔了,就不会觉得难过。

 

她想起有一次,他在处理龙鱼族遗孤。因为是母族旧事,牵扯人情,所以他谨慎又小心。

那时她看不过眼,直说快刀斩乱麻,只要能把事情解决了,管我近不近人情。

他笑,你可真没良心。

她不甘示弱,立刻回嘴,你有良心也没见你过得多好。

 

明明那时她什么都不记得了,明明她心中爱他深重,却不知怎的道破了天机,一语成谶。

 

穗禾从移开潮湿的枕头,光着脚在地上走。不一会儿出了宫门,站在匾额下对着“重阳宫”三个字怔愣。

 

当日,来领穗禾回家的元鹄刚走出北天门,就听得一声轰响,回身一看,远处电闪雷鸣,黑云攒动,正是临渊台。
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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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穗禾失忆前就喜欢润玉这件事,前面有一章(链接)最后一大趴(就是那个小车车)有暗示。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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